這個夏天,749 萬高校畢業(yè)生離開校園,踏入社會,他們當中有一部分人即將走上公務員工作崗位,成為 " 機關里新來的年輕人 "。 在體制外的人看來,公務員工作一勞永逸、體面穩(wěn)定;而身處體制內的年輕公務員們卻常常身陷迷茫、面臨困惑。 是否會在略顯沉悶的工作環(huán)境中變成自己討厭的人?是否還有勇氣掙脫體制束縛,尋找新的可能性?是否能在硬邦邦的現實面前守望理想的情懷?上周末,工人日報記者采訪了幾位機關里的年輕人。 在成長中遇見新的自己 7 月 10 日,早晨上班時,林嵐在單位大廳看到了新人報到通知,這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工作已經一年了。整個上午,她都被一種 " 說不上來 " 的情緒圍繞著。 一年前,從北京一所 985 名校研究生畢業(yè)的林嵐,考入了這家中央機關。隨著八項規(guī)定、養(yǎng)老金并軌等政策出臺帶來的公務員福利削減,以及高調反腐對 " 灰色收入 " 的切斷,林嵐明顯感到,自己畢業(yè)時,公務員熱已經有了 " 退燒 " 跡象。盡管如此,各種權衡之后,她還是選擇了成為 " 機關里的年輕人 "。這份職業(yè)在家人和親戚眼里 " 穩(wěn)定而有社會地位,好找對象 ";在師兄師姐看來,意味著工作輕松,有可能分到福利房。 但是入職之后,林嵐發(fā)現公務員工作與外界的想象并不一致。給領導寫的稿子,需要一遍又一遍地修改,仔細推敲每一處標點的使用;給地方下發(fā)一個通知,需要去很多地方調研," 周末加班有時是家常便飯 "。 同樣的,林嵐也沒有感受到所謂的 " 特權 "。她周圍的同事,有家境偏好的中產階級,有白手起家的 " 鳳凰男 ",也有滿懷政治抱負的高才生,但是大家都一樣會為了看病掛號、孩子上學等問題煩惱,并沒有特殊待遇。" 在這樣龐大的組織機構里,個人只是很渺小的一部分。" 林嵐對記者說。 " 入職一年,我感受到了自己在各方面的成長 …… 我一定會認真履職,努力做到走基層、轉作風,進萬家門、訪萬家情、結萬家親。" 林嵐想到了幾天前自己在轉正座談會上的發(fā)言,這樣的說話風格有時也會在她的生活中得到延續(xù)。朋友們常調侃說:" 你現在說話首先、但是的,果然有干部風范呀。" 林嵐對此總是一笑了之,她明白,她離曾經那個天真感性的自己已經越來越遠了。就像她發(fā)現,自己能夠嫻熟地從外人看來 " 八股文 " 式的領導講話稿中讀出層層邏輯。從抗拒到接受,林嵐知道,自己已經漸漸適應并融入了這座機關大院的生活。 從最后一排走到第一排? 宋可成也是一位 " 機關新人 ",或者說是一個 " 勵志典范 ",大學畢業(yè)后他回到家鄉(xiāng)湖北當了兩年村官,后來考入省內一個縣的團委工作,去年他又考上了市委黨校,五年內他在基層實現了 " 三級跳 "。 在體制內工作,宋可成的工資并不高,他在縣團委工作時的月薪是 2400 元,考到市委黨校后工資提了一級,現在是 2800 元;鶎庸ぷ魇脂嵥椋幚砑议L里短,幫領導寫材料,宋可成原本學習的經濟學專業(yè)基本已經荒廢,平時的辦公軟件也只會用到 word 和 excel,雖然對自己 " 跳槽 " 的競爭力越來越缺乏信心,但這并不足以沖擊 " 遇到問題有單位兜底,在小城市有社會地位 " 帶給他的現實滿足感。 直到幾個月前的一天,他和女朋友做出兩人以后要在北京生活的決定,宋可成才突然發(fā)現這種 " 安逸 " 即將遠去,生活的壓力就這么 " 撲面而來 " 了。 宋可成的女朋友還在北京讀博士,他倆一起聽過一場白巖松的演講。那場演講中,白巖松說:" 曾經有一位站在最后一排的同學問我,‘白老師,我在最后一排,您在第一排,我什么時候能和您一樣?’ " 宋可成記得很清楚,白巖松的答案是:" 你有無數條道路可以走到我這里。" 不過宋可成明白,對于大多數人而言,體制內的晉升之路并不一定能通往第一排的方向。 宋可成之前工作的縣團委,最高級別就是正處," 很多人熬了一輩子,正科就到底了 "。而宋可成聽過一個段子," 在北京隨便扔塊磚頭都能砸到一位局長 "。身在基層的宋可成想要去北京的公務員系統(tǒng)發(fā)展,他只能沿著 " 從最后一排到第一排 " 的路子,一層層向上考。事實上,他已經來北京參加過三次 " 國考 ",不過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。對于自己的職業(yè)規(guī)劃,宋可成既期待又恐慌,作為 " 黨校新人 " 的他感到輕松不起來了。 日復一日里尋找人生意義 正如人們所說,如今的公務員跟以往不一樣了。入職的這一年,林嵐在機關里看見了最真實的公務員群體。他們要為了一張出差報銷單據層層報批,布告欄里充斥著 " 八項規(guī)定 "、" 反四風 " 等字眼 …… 屬于他們的高福利時代已經漸行漸遠。根據 2014 年北京團市委聯(lián)合課題組針對 "80 后 " 北京青年公務員的調研,他們的月收入停留在 4530 元左右。 " 公務員的薪酬主要包括工資、福利和非經濟性報酬幾部分。" 國際關系學院公共管理系柴茂昌老師告訴記者,人們通常認為,公務員以社會地位、工作穩(wěn)定性這些非經濟性報酬見長,但一個合理的薪酬體系,應該要使工資、福利和非經濟性因素各個部分都能發(fā)揮作用。所以需要建立健全正常的工資增長機制來保障他們的合理待遇。 " 那些關乎社會利益的政策出臺有你的參與,看新聞的時候會有一種成就感。" 林嵐告訴記者。和林嵐一樣,很多年輕人當初選擇加入公務員隊伍,并不僅僅只是為了尋找一份工作。 宋可成記得自己做鄉(xiāng)鎮(zhèn)宣傳干事的時候,曾經花了兩個月時間采寫一位村支部書記的先進事跡,這篇報道被推薦給了上級部門,后來市電視臺派來攝制組為這位村支書拍攝了紀錄片,對村子日后的發(fā)展起到了推動作用。宋可成想這就是他工作的意義," 雖然艱難,但是能夠真正惠及百姓,這就是成就感 "。 林嵐在入職前,接受過很多忠告:" 把它當做一個工作,不要有過多的想象和期待。" 面對體制外的各種現實誘惑,林嵐也曾困惑過,她問同在一棟大樓里工作的師姐,這樣日復一日的意義是什么。師姐回答說,八年前的入職宣誓自己依然記得,因為自己的努力,很多人的生活可能因此變得更好,這就是意義。" 努力為自己的人生留下一些痕跡,職業(yè)精神之外還要有一點情懷。" 林嵐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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